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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囊

        一周过去了,每日琴声不绝,左蓝老认为自己快要死了,他听一些老人说过,只有濒临死亡才总会梦见和看见故去的人。贝基说他精神有点问题,最好睡眠充足,或者去医院看一看脑子。

        左蓝对此提议不置可否,脑子出问题的可能性不大。最近他迷恋上了读书,读史书和国王时代的文学著作,颇有感悟。每每读到古人的智慧总自惭形愧,明明经历了这么多坎坷的国家,衍生出来的智慧却有很多没能传承下来。而读到一些辉煌时刻,又痛彻心扉,原来这个国家也曾经如此辉煌过。

        总之,小半个月过去了,他觉得自己又行了,还跟贝基谈论自己的心得。实话说,他读的那些东西,贝基小时候就看完了,实属降维打击,还真不如抽空看看脑子。

        再去首都的时间快要到了,他正捧着一本近代著作聚精会神,士兵前来汇报,说有人来访。

        左蓝听着描述,他根本不认识,但转念一想还是见一见的好。于是放下了圣贤书,回忆着书中的几句格言,静静等待。

        不多时,来访的人到了,那人二十多岁,有一股文生气息。

        左蓝敢肯定不认识,也绝对没见过,还没等询问,那个书生气十足的人抢先开口:“将军,我是呜朋代表的助理,因为您是他的至交好友,所以特地来一趟。”

        就说为什么总是想起那个灰老鼠,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左蓝给青年学者让了座位。

        “你来找我是什么事?”

        “呜朋先生落海前,我和其他几个助理都在,他真正的……”

        “等等!”

        左蓝表情突变,几步走到了外面,确定外面一个人都没有,这才回到了位置上。他直言不讳的说:“他真的是落海身亡的吗?怎么说也在船上许多时日,要说掉海里了,我是不相信。”

        “看来您已经猜到我来的目的了,如果不是呜朋先生常常倾诉你们的友谊,我也不会冒险前来。他的确是落海身亡,这一点没有歧义,就是落海的方式不那么普通。”

        “请详细说一说。”左蓝两只手放在腿上攥紧,“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年喉结动了动,那份从容荡然无存,万分警惕的看向左蓝。能够猜出来,这个青年的到来是需要巨大的勇气的,箭在弦上之时,还在考虑要不要击发。

        左蓝猜出来一星半点的可能,他叹口气说道:“没关系,你现在就可以离开,我当你没有来过。”

        “既然我敢来,那一定是下了决心的,我不害怕逮捕,呜朋先生的观点也是我的观点。那是距离太辉还有一天航程的夜晚,他喝了很多很多酒,酒后失言。说这个国家乱套了,老百姓要饿肚子,早知道老百姓会活成这样,当初就不应该认识那种人。

        老百姓知道什么?追求的无非是一个好日子,如今吃饭都成了问题,简直胡闹。谁让老百姓遭受苦难,不管他是谁,呜朋第一个不答应。说到这里,话已经有触碰到灰色的界限了,我们几个助理都阻止他,说他喝多了。只是呜朋先生仗义执言,他说就是再多的酒也不能否定真相,错了就是错了。

        再然后,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其他助理们生怕惹上麻烦,借口离开。我听得振聋发聩,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心坎里面。可我不能不离远一些了,我还有大好的前程,白白断送了可惜。尽管说回了客舱,但呜朋先生的话还是能穿过钢铁和木头透进来。

        我听见他痛斥我们是懦夫,如果心怀正义感的人都如此缩头缩尾,老百姓的利益谁来伸张?后来,他开始抨击洛汗阁下,抨击总会议里面的一些人,抨击现如今的国家还不如从前。我越听越害怕,把头蒙进了被子里面,害怕到缩头缩尾。

        谁能想到,前往太辉的船上隐藏着内察会议的人,他们冲过去大声斥责呜朋先生。可呜朋先生性情刚烈,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的原因,仍然无畏无惧诉说自己的观点,还高声指责总会议长。他们发生了肢体冲突,从内部一直到了外部,最终,我听见了有东西落水的声音。”

        话到此时,左蓝的面部表情僵硬了,他好久好久才回过味来,一抬眼,发现对面的青年面带恐慌。于是,他便安抚道:“没关系,你可以相信我,我和呜朋先生的友谊深厚,生死之交。”

        听到这句话,青年长出了一口气,淡淡的说:“看来我赌对了,或许我应该来的更早一些。”

        “为什么拖到现在?”

        “到太辉没多久,我们一行人只弄回来几本书,太辉人到底没教受什么东西。我在首都的科研工作室待了一段时间,本以为镀金后荣归故里。”青年出现了哀伤,“回家后发现变天了,整个城市像是死了一样,我周围的邻居家饿死了七口人,只剩下半大的孩子活着。因为我在科研会议工作,家里还能勉强度日,只是家人为了接济邻居变得皮包骨头。这件事对我的触动很大,呜朋先生的话总在脑中挥之不去,我也下定决心来找您,告诉您呜朋先生身亡的真相,像他这种人不应该死的不明不白。”

        左蓝嘴巴哆嗦,两只手也在发颤,强忍住不适再问:“还有吗?他有没有遗物或者其他什么?”

        “什么都没留下,真要说的话,就是那一晚喝剩下的酒了。”青年说着说着灵光一闪,“在之前,呜朋先生工作之余在调查一件事,是关于叫让白的一个人,这个名字您听说过吗?”

        “你、你说、说下去。”

        “他调查了很长时间,本来是得出了结论的案子,可他总觉得蹊跷,认为太过于巧合了。直到去太辉的前一天,洛汗阁下的秘书找上了他,结果第二天我们便接到了前往太辉的通知。随后,呜朋先生便出门了,他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此刻,左蓝的脑子出现了真空,耳鸣袭扰着他,似乎猜测出了某些真相。

        青年什么时候离开的,天什么时候变得昏暗的,人什么时候躺在床上的,他像变成了不受自己控制的傀儡。

        等到突然惊醒,他翻身下床,从床底下抽出来一包杂物,袋子是呜朋那天带过来的,里面装的东西只有酒水。把整个袋子倒过来,酒瓶子碎了一地,而最后掉落出来的是一张便条。

        左蓝拿起便条,已经微微发黄的纸上写着:让白和洛汗交易,用他的死换取你的决心。

        他突然觉得恶心,有种要干呕的错觉,强烈的恐惧感让他以最快速度烧毁了便条。

        毁掉便条,心里轻松了不少,他庆幸这张纸没有被别人看到,也庆幸……

        闪电之间,他用力抽了自己两个耳光,还大声辱骂:“懦夫!你这个懦夫!丢人现眼的东西!废物!废物!”

        喊叫声出乎意料的大,甚至惊动了前来的贝基。

        少女快步跑过去,两只手死死抓住了左蓝用来自残的右手,指责道:“左蓝!你干什么!难不成脑子真出问题了?”

        “我没事,很好。”左蓝抬头,“怎么了?”

        “该死的,下次自残可没人管你。这里有你的一封信,我整理之前的文件时发现的,一看时间都过去半年多了。你也真是的,有信居然没看到,万一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信在哪?”

        “给。”

        贝基把一封还没拆开过的信交给左蓝,她特别不放心,守在一旁防止自残行为的再次发生。

        “左蓝,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今天很奇怪,下午我喊你都不搭理我。”

        “我没事,好好睡一觉就好了,已经很晚了,你也早点休息去吧。”

        贝基自然不会去休息,她打算等左蓝睡下后再离开,心里面也把看医生这件事提上了日程。

        出人意料的,左蓝拿到信后总感觉这封信有千斤的重量,一股不好的预感刺激了全身。他回到桌子前拆开了信封,看到的头一句话便令他如遭雷击,用最快的速度把信装了回去。

        他扭头刚好撞见了贝基疑惑的目光,便笑着解释:“头疼,明天再看吧。”

        “一天天的莫名其妙。”

        左蓝假装睡下,等贝基关灯离开以后,他下了床,一只手捏起来信封。

        他有一种预感,这封信的内容可能很可怕,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还是不要让贝基看见的为好。

        悄悄点亮了一盏昏暗的灯,信件最开始的话是致余涟先生。

        能同时认识余涟和左蓝又不知道余涟身亡的人,只能是大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