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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吧

        这个临时住处比以前那破院子要好很多,向笃进门后,那一堆孩子们全在屋子里面,他就挤出一点笑意出来。

        身为孤儿院的院长,沐沐给每个孩子盖好被子,催促几个不听话的赶快睡觉。

        向笃推开屋门,孩子们眼睛瞬间亮了,沐沐的所有努力宣告作废。

        那一双双渴望的眼睛,就等着睡前故事。

        向笃很勉强的说:“不可以,今天太晚了。”

        孩子们集体泄气,像留了家庭作业那种。

        “小向!”沐沐掐着腰怒目而视,“快来安慰安慰那位,都郁闷了。”

        向笃注意到了那位使女,在窗户口暗自神伤,联想到布先生的人品,向笃一阵后怕,焦急的询问。

        “发生什么事了?”

        可亦没回答,继续神伤。

        向笃只能用眼神询问沐沐,后者正忙着哄孩子们睡觉,很不耐烦的回了一句:“受打击了呗,你自己问。”

        向笃心想,我已经问过了。

        可亦扣上经书,用除了平淡和微笑之外,她从来不会去做的第三种神态,可怜兮兮的看着向笃,声音委屈:“我讲故事,他们都不爱听的。”

        向笃也是第一次见可亦露出这种表情,楚楚动人的,人一瞬间呆滞了。

        水渠发生的事再一次出现在脑海,他告诫自己要镇定,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不可马虎。

        他问可亦:“经书?传道?”

        可亦点头,已经快要哭了。

        向笃尴尬的挠头,只能解释起来:“他们还接受不了这种高层面的事物,需要一点一点的来,这事急不得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觉得很……就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能形容一下吗?”

        “以前也会这样,我在教堂给大家讲读,哪怕有人听着睡着了,我也不会有任何情感,可我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挺难受的。”

        “那是因为你很爱这些孩子,如果不爱也不会有挫败感,就是说……”

        向笃这边循循善诱谆谆教导,沐沐快走几步过来,一巴掌拍在向笃头上,很不客气的指责:“你会安慰人吗?你们信教的都这么讲话的吗?不会安慰就一边呆着去。”

        可亦面带难色,她起身告别:“我心不太平静,需要回去静一静心。”

        说完,可亦欠身,然后离开。

        沐沐气的又踢了向笃一脚:“出去送送。”

        向笃被连踢带打的一点脾气没有,老老实实送可亦出了门。

        在分别的时候,向笃犹豫了好久才说道:“明天有一个人会来我们这边。”

        “是什么人?”

        “很重要的人……算了吧,明天就知道了,天挺晚的,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夜里会更加清净,我想独自思考。”

        “那好吧,晚安。”

        “晚安。”

        送走了可亦,向笃慢慢回到了屋子,沐沐又在给孩子们盖被子,听见屋里进来人了,她又是一阵责怪:“你自己回来了?你怎么可以自己回来呢?你知不知道她这样的人一个人走夜路有多危险?你们经常这样吗?”

        向笃老老实实回答:“一向如此,必须有一个人留下来照顾孩子。”

        “榆木脑袋,现在不是有我了吗?”

        沐沐感觉自己的心有些累了,她看了看已经没有不整齐的床铺了,也算有了点自由时间,她对着向笃叹口气,然后问:“说吧,发生什么事了?你今天不太对劲。”

        “没什么事,就是累了些。”向笃避开沐沐直视而来的逼问,“就是累了些。”

        沐沐走过去踮起脚尖揪住了向笃的耳朵:“还撒谎,姐一眼就能看透你,在我这边,你们都一样,都是一帮子小孩。”

        向笃吃痛躲开,揉着耳朵说:“您比我大不了几岁。”

        “那也是大。”

        “真没事。”

        “你没钱了?”

        沐沐不断追问,跟审犯人一样,把有些问题重复去问,问到最后,向笃自己说的话和之前的都有很大的出入。

        向笃被搞的没辙了,只能坦白,不过他也撒了个谎,没说监狱那一段过往。

        因为内容比较沉重,他选择在院子里讲出来。

        听完了来龙去脉,沐沐又一次揪住了向笃的耳朵,笑着说道:“我当什么事呢,就这也算个事啊?那种人,你怕他干什么?”

        向笃任由耳朵被揪着,也不反抗了,他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感受:“那个人也许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可是罪不至死吧?用一条无辜的人命来威胁我,真的有必要吗?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太危险了。”

        沐沐主动松开了手,坏笑道:“你看你这个假公济私的样子吧,诚然,你可能真的觉得不公,确实,这事情不太公道。但是呢,你已经沦陷了,你更多想的是那位使女小姐对不对?”

        “不是,我真的是为那个无辜的人难受。”

        “死鸭子嘴巴真硬,你骗不了你自己的。”

        向笃仔细想了想,八成自己的心思就是这样的,他有点羞愧,深知自己这样的心态并不正确,是种罪恶。

        沐沐叹口气,去抚慰大孩子的心灵:“你也救不了那个人的,别乱想了。这事需不需要我跟老头子说一下?明天有老头在这里,没人敢做出格的事。”

        “姐,这种事还是不要麻烦老太公了。”

        “也对,听她爹那意思,应该是挺了解自己女儿的情况的,自然也知道这里是谁在罩着。况且,那家伙这么爱他的女儿,也不会乱来。就是想不到,这么好的闺女,怎么有这么个爹。你知道我现在什么心情吗?”

        “不知道。”

        “爽。”沐沐含着笑,“她也有不算完美的一面,这个八卦要是捅出去,王都很多人会翻天的。”

        “您还是不……”

        “我当然不会说出来,行了行了,今天该你值夜了,我去休息了。”

        目送沐沐上了二楼后,向笃独自在门前等了一阵,这才进屋熄灭了灯,躺到了床上。

        耳边是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可亦那个楚楚可怜的动人表情。

        夜晚,除了笼罩的黑色,唯一剩余的灯火是路灯和贵族家的宅院。

        贝蒙家灯火通明,仆人们已经下班回家了,留下侍奉的是费先生。

        费先生不慌不忙的端来煮好茶,一杯摆在自家老爷面前,一杯摆在余涟面前。

        贝蒙这个人,酷爱在书房中和人聊天,那一整面墙壁的书籍和桌子上夹着书签的书籍,可以告诉大家,自身的涵养。

        当然,这些书很大一部分是与宗教有关的,另外一部分是工作日志和各种文件,只有最小的一部分,才是人文和历史。

        费先生推开书房的门离开,门外传进来一晃而过的来自女士们的欢笑。

        贝基正带领着自己妈妈和女仆余娜拆礼物。

        贝拉最近几天一直住在那枝家里,所以并不在家,这也正好避免了一些尴尬的场面。

        贝蒙先挑起了话题:“余涟先生,有段时间没有看到您了,最近事物一定很繁忙吧?”

        “我们一直在努力调和矛盾,这个您也是知道的,今天,我又见了一位太辉的官员。”

        “谈的怎么样?”

        “不太好。”余涟微微摇头,“即使我们已经足够多的让步,可他们依旧不为所动,除非我们愿意放弃大乐的一切利益。”

        “这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他们也知道我们不可能同意,所以才会提出这种条件。”

        “这样说,好像除了战争之外,已经别无他法了。”

        “或许吧。”

        “既然如此,只有让我们的将士们狠狠教训他们一顿了,虽然我们都不期望战争的发生,可既然已没有其他的选择,那就打到底。我听到了很多消息,有人预测,我们可以三个月取得全面胜利。”

        “或许吧。”

        “三个月后,再和这些傲慢的太辉人交涉时,他们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贝蒙越说越激动,好像他们已经胜利了一样。

        余涟沉默了半晌,听着贝蒙的滔滔不绝,到了最后才冒出一句。

        “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