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读网 - 历史军事 - 固汉在线阅读 - 第102章 平陵七兄弟

第102章 平陵七兄弟

        就在沈子腾他们一切安排妥当准备出发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由远及近,一匹战马驮着一个受伤的男人在距离营地几十米的时候,终于坚持不住跌落下马。

        沈子腾大老远就从那肥胖的身材上认出了来人:“快,救人!”

        “老卫?”赵磊一愣。

        很快身负重伤且昏迷了的卫广炎被抬到了沈子腾身边。

        只见卫广炎的左臂彻底断裂,仅连着着一点皮肉,右肩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身上还插着数支箭矢,看样子是遭到羌人追杀。

        “他不是跟着羌人跑了?”赵磊皱皱眉说道。

        “先救人!”沈子腾眼圈发红,管不了那么多,老卫是一个老好人,与谁都不急眼,是军中所有人的老大哥,知心大哥哥。

        由于失血过多,卫广炎已经昏迷了过去,他身上足足十五处伤口,双手还握着两把菜刀,就算一臂断裂,那菜刀依旧紧握,刀口起卷,上面血迹斑斑。

        足以看到卫广炎遇到的厮杀有多惨烈。

        “这号吾真特么的是畜牲,老卫当时没少照顾他,偷偷给他加块肉啥的,我都发现了好几回……喂条狗也不至于这般下死手!”沈子腾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只会做饭的男人得有多大的勇气杀破重围回来。

        当年他刚进入军队时,老卫就是大厨,给他们新兵偷偷加一勺菜,后来他受伤了,还是老卫起早贪黑的给他们伤员做饭,喂饭。

        哪怕伤员心情不好,脾气暴躁,将饭菜扣到老卫的脸上,老卫也没有怨言,还是耐心的给对方再盛一碗饭菜,任劳任怨,一个不会生气的老好人。

        在他们迷茫的时候,老卫总说谁能有我惨,无依无靠,你们至少还有家人,为了家人你们应该好好活着!

        在他们遇到难题的时候,谁都能去找老卫诉苦,而老卫总能帮着提出一些好的建议,甚至还能帮他们解决,哪怕找司隶校尉华松,都给老卫几分面子,老卫是所有人都知心大哥哥。

        但是老卫说他从不杀人,杀人会心不安。

        今天老卫破了戒。

        原来卫广炎纵马返回的时候遇到了寻来的西凉虎骑,西凉虎骑本来一肚子气,看到有个汉人,二话不说就杀了上来。

        老卫来不及解释,他也不能死,他还要回去见她,见他儿子……于是沉睡十几年的老卫爆发了,在重围之中,那两把菜刀就是大杀器,刀刀夺命,接连砍翻七八人后,老卫断了一臂的代价冲出了西凉虎骑的围追堵截。

        老卫一阵咬牙坚持着,直到看见了押送队伍后,他两眼一黑,一头栽落下马。

        萧尘自然不知道老卫回来是为了杀他,他甚至在之前都不认识老卫。

        直到沈子腾找到萧尘要走仅存的青霉素的时候,萧尘才知道那个老卫就是沈子腾他们的主心骨,就好比后世《我的团长我的团》里面的郝兽医。

        造化论人,萧尘无意间成了老卫的救命恩人。

        之后几日,老卫苏醒了,但是他比以前更沉默了,看着空荡荡的衣袖,他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他脸色还很白,不能走动,所以他时常躺在马车上望着蓝天发呆,要么坐起来表情复杂的看着远处背着四五十斤重的东西坚持跑步的萧尘发呆。

        自从他醒来之后,他没有谢谢萧尘,他就是这般呆坐,就是沈子腾和赵磊来了,他也只是寒暄几句后继续发呆,没人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老卫,看啥呢?”沈子腾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又来看老卫了。

        卫广炎没有回避,还是看着萧尘淡淡的说:“四肢健全多好……”

        沈子腾顺着老卫的眼光看到了这些天刻苦训练的萧尘,笑了,有些得意的说道:“那小子有意思,日后必飞黄腾达……要不要喊他过来,你当面谢谢他的药水?”

        “不用!”老卫冷冷的回答,扭头看向来的方向。

        “不用怕了,都走这么远了,那帮羌人怕也不敢追来了……”沈子腾以为老卫在担心羌人会追杀来,出言宽慰道。

        老卫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他其实此刻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西羌一个弱女子带着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在放羊,天这么蓝,好美……

        其实就连卫广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前面就是鹯阴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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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后世靖远县城北边的黄河边上,也就是汉朝时期的鹯阴河畔,七个人跪成一排面朝河水,每个人手持三炷香,他们表情肃穆,迎着落日的余晖跪着,仿佛披上了一层似血似金的薄纱。

        河边秋风猎猎,夕阳为大地披上了一层血红色,染红了鹯阴河,染红了这万里河山。

        河畔的秋风有些凉,但是这七个人如同一堵墙一般,挺起腰杆,纹丝不动,只有衣襟在风中发出猎猎之声。

        突然,秋风中传来一阵齐声高喝,

        “今,永平十六年十月初八,鹯阴河畔,乌兰山下,以天地为证,日月为鉴,以山河为媒……”

        “我,老大朱永芳,三十一岁!”

        “我,老二姚大,二十八岁!”

        “我,老三姚三,二十六岁!”

        “我,老四罗小成,二十六岁!”

        “我,老五冯保,二十六岁!”

        “我……我,倪万,老六,二十六岁!”

        “我,老七萧尘,十六岁!”

        “我等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誓词响彻天空,就连一里外的营地都听到了这兄弟几人的吼声,吸引的众人纷纷回头观望。

        这词是萧尘想的,其实是萧尘从后世“刘关张”那里借的。

        老大还是朱永芳,他说结拜誓言太大,怕压不住。

        老三到老六四个人掐着生辰八字算了好久才确定了下来,但是记不清自己生辰八字的冯保不服气,最后萧尘拍板,冯保入伙在姚三罗小成后面,但是功夫比倪万强,所以就排老五。

        老三还是姚三,他说他们本是黎庶,自己都没安,又如何安的了别人;

        最后萧尘说,做人得有梦想,梦想有多大,前途有多大,他可以为大家筑一个梦!

        萧尘还说几个人只有他始终是老末,要说同年同月同日死,他是亏大了,还不是一般的亏,但是他也乐意,其他人还有啥不乐意的。

        于是其他人都闭嘴了,不管理解不理解,都认认真真按萧尘说的结拜誓言背了。

        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萧尘眯着眼睛,感受到了此刻的肃穆庄重。

        他闭上眼想到了在平陵县官寺大牢里面对密密麻麻寒光闪闪的箭矢,依然横在他身前的四道身影;想到在渭水河畔老四罗小成在悬崖边上毫不犹豫的一跳;想到了和姚三还有倪万他们血战显亲侯国营地;想到了前几日死战那勇猛的英鹫。

        正是他们的存在,让萧尘安然无恙。

        你们护我周全,那我带着你们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建不朽的盖世奇功,尝不完的香辣佳肴。

        萧尘也想好了,如果朝廷要召他回去,他将提出条件就是带走这几个兄弟,可以不要官,但是兄弟要在身边。

        “老七,下一步该歃血为盟了!”倪万打断了萧尘的思绪,提醒到。

        他们每个人的面前依次摆着七个碗,碗上各有一把刀。

        “下一步,歃血!”萧尘话音刚落,捧着一坛子酒的蔺彤依次从老大朱永芳开始走了过来,每到一位面前就稍停顿片刻,等面前之人划破手将血滴入那坛酒再到下一位。

        萧尘是最后一个,萧尘看着那坛子血酒,浑身血脉仿佛跟着燃烧起来,以后的路上他将不孤单,不再是他一个人,而是他们兄弟七人,他们之间将肝胆相照,互相扶持,为了那个遥远触手不可及的目标。

        “倒酒!”

        七人面前的碗里被蔺彤依次倒满了血酒。

        朱永芳:“谢谢弟妹!”

        蔺彤脸色一红,低下头给朱永芳倒的满满的,都快溢了出来。

        姚大:“谢谢姑娘!”

        蔺彤一怔,咬咬嘴唇,还是给姚大满上,但看表情很委屈。

        “谢谢小彤!”姚三笑得很开心,有些傻。

        蔺彤也喜笑颜开,似乎忘了姚大对她的不认可,倒了一半的时候她突然想到姚三没有恢复好的身体,便不再倒了。

        “小彤,给我满上,和他们一样!”姚三虽然笑着,但是语气不容置疑,蔺彤犹豫片刻顺从的加满了。

        ……

        “干!”

        “砰!”

        七人一饮而尽,紧接着是几乎同步的摔碗声。

        那一刻倪万望着快要下山的夕阳失了神,萧尘他们也都失了神。

        “完了么?”姚三最先回过神,他看着在旁局促的蔺彤,不知道要不要起身。

        “老三这是要见色忘义了……”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二娃架……老二架铁锅,今晚我给兄弟们做一锅爆炒羊羔肉!”萧尘替红了脸的姚三解围道,就是嘴有些顺。

        “好,吃肉咯!”众人欢呼。

        倪万回头,望向来处,脸上的焦虑一闪而过,他依稀记得被堵在峡谷的那天晚上,他弟弟窦福万站高寻找着他,被那轰天雷击中跌落下马,事后他没有找到窦福万的尸体,应该是被号吾救走。

        兄弟二人,天地各一方,何时才能再相见?

        倪万眸子中闪过一道狠戾,转头时笑如春风。

        同样在远处营地里,脸上还很惨白的卫广炎强撑着身子坐起来,看着这边河畔上的七个年轻人,眉头紧锁。